《东坡海南游》
作者:黄玉峰
出版社:上海辞书出版社
出版时间:2020年10月
我三十年前在海南工作、生活过,但对海南的了解仅限于东线和中线,西线的儋州,知道有东坡书院,心向往之,但没去过。我参观过府城的东坡祠,知道苏轼上岛后在这里“指凿双泉”的经历,也抄录了苏轼在儋州写的《题桄榔庵》的诗,但对苏轼在儋州的经历一无所知。得到黄玉峰老师所著的《东坡海南游》后,我便如饥似渴地读了起来。
我和黄玉峰老师有一样的疑问:苏东坡在儋州是怎样坚持下来的?苏东坡从惠州再被贬儋州,当时已经六十多岁,整个海南岛孤悬海外,儋州又是瘴疠之地,苏东坡也未有北还之望,在途经广州时,他曾写信给王敏仲,“某垂老投荒,无复生还之望。春于长子迈诀,已处置后事矣!今到海南,首当做棺,次便做墓。乃留手疏与诸子,死即葬于海外。”那么,他在儋州这三年,是怎么过来的?我甚至想,苏轼假如没有得到皇帝的赦令,不北还,继续留在儋州的话,会不会生命就止于六十四岁呢?
黄玉峰老师得出的结论有三点:一是孝,幼子苏过对父亲的孝;二是兄弟情的支撑,他和弟弟苏辙长期通信往来,互赠诗歌和礼物;三是友谊,好交朋友的苏轼尽管当时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朋友寥落,但他在当地又交了黎子云兄弟、姜唐佐等朋友,靠这种友谊来支撑他的生命。归结到苏轼自己身上,是他内心的强大。读了《东坡海南游》之后,我除了赞同黄玉峰老师以上的观点之外,还感受到了苏轼所说的“心安”二字,即苏轼在诗里所说的“此心安处是吾乡”。“心安”有两个方面的因素:一是外在的环境,儋州民风敦厚,用苏东坡自己的话说,是“风土极善,人情不恶”,这种环境能够使东坡心安下来;二是个人内在的“心安”,这是生命的至高境界。被命运抛至海南的苏轼,在当地人的帮助下,在桄榔林中建了一个桄榔庵居住,自耕自种,学习黎语,又兴办教育,在海南弟子及村民的齐心协力下,建起了载酒堂,授徒讲学,把中原文明带进了偏远的蛮荒之地,为海南培养了第一个举人和进士。东坡父子,生活非常清苦,但在这里写诗唱和,制墨挥毫,酿酒煮茶,走朋访友,甚至利用当地的椰子制作了“椰子帽”,还寄给了苏辙一顶,硬是把艰难的日子过成诗。这些皆因“心安”。在和陈军老师讨论的时候,我说:“苏轼在海南是陶渊明。”陈军老师赞同我的说法,读了《东坡海南游》后,我更坚定了这一说法。苏轼在海南总共做了三百多首诗,其中一大部分是“和陶诗”,如果说刚开始是一种文字游戏的话,那么在海南,倒是真正和陶渊明一样是田园诗人了。
苏轼是陶渊明的粉丝,黄玉峰是苏轼的粉丝。早在2006年,他就在上海电视台纪实频道《文化中国》栏目讲苏轼,后来出版《说苏轼》一书。自那时起,他就在各种场合讲苏轼,把苏轼作为自己的人生标杆。他设“慕苏堂”,招收徒弟,实际上是招一批志同道合的人共同研究苏轼。自他担任复旦五浦汇实验学校校长之后,就把学习东坡作为治校资源,其“人生教育君子养成”的理念,多半也是从东坡精神中获得灵感的。
黄玉峰老师写这本书是融入了自己的感情的,他把一生的经历、体验、感悟、酸甜苦辣,包括才情、学识、积累,都融入了这本两百多页的书中,这是本大书、厚书,他写苏轼就是写自己。书中收录了苏轼的一些书画作品,也收录了黄玉峰老师自己的一些书法作品,而他的书法作品都是抄录苏轼诗作的。跨越九百年,苏轼、黄玉峰实现了古今灵魂的默契、贯通,而使两位文人的形象融为一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