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07版:文苑

悠悠师生情

1995年的秋天,我到集镇上的中学报完名,便骑着单车来到老街东头三爷爷开的理发店里玩耍。刚进理发店,三爷爷就问我是不是分到了张淑芳老师的班里?我不明所以,因为我不知道张淑芳老师是谁。三爷爷告诉我,张淑芳老师今年也教初一年级的英语,他的这间理发店租的就是张老师家的门面房,如果我被分到了张老师“门下”,那他就去打声“招呼”,请她多多关照。我并未将三爷爷的话放在心上,因为家校相距十里之遥,到集镇上就读初中,别离的伤感油然而生。

开学后的首节英语课上,一位端庄优雅的女士笑容满面地走上讲台说:“Good morning,class!My name is Zhang Shu fang……”台下轰然大笑起来,我也羞涩地低下头,不知该将目光投向何处。对于我们这群从未接触过英语的乡下孩子来说,那些“叽里呱啦”的洋文,只能当成笑话来听。但张老师似乎早有预料,她随后使用英汉双语自我介绍完毕之后,就开始让大家逐一“自报家门”。当我起身说出自己的姓名时,并未迎来“关照”的目光。但从那一刻开始,我知道我的英语老师就是张淑芳,她优雅端庄、和蔼可亲的形象,自此在我心底生根发芽。

后来的日子里,每节英语课上,张老师都会利用三分之一的时间用于提问,几乎每个学生都有回答问题的机会。针对学生蹩脚的中式方言英语,张老师经常鼓励大家要勇于突破“爱你在心口难开”的桎梏,说要想学好英语,就要频繁地读、大胆地说、广泛地用,语感有了,考试也会得心应手。除了课堂提问,张老师还会花费三分之一的时间抽选学生在黑板上听写。每次学到新的单词和词组,她总能举一反三,并让学生试着造句。这样长此以往,大家克服了心理忧惧,成绩均都直线上升。

我的英语成绩是在初二上学期突飞猛进的,似乎是在刹那之间,我掌握了学习英语的诀窍,单科成绩始终名列前茅。为此,身为英语教学组组长的张老师选了包括我在内的6名学生参加全县英语竞赛,可惜我们没能脱颖而出,但张老师并未放在心上,仍然尽心尽力地向我们传道授业解惑。这样的格局与师德,潜移默化地感染了我。

有一天课外活动的时候,张老师来到教室门口喊我出去,我怯怯地随她来到自行车车棚里,只见她从自己崭新的自行车后座上取下一个布袋对我说:“这是你三爷爷让我捎给你的馒头,说是你的家人赶集时送来的。”我接过那个起满线球的旧布袋,年少的自尊备受打击。三爷爷为啥非要劳烦张老师给我送馒头呢?如果我的家人没空把馒头送到学校,那我可以去理发店里取呀,真的不想让张老师看到我“窘困不堪”的一面,我的生活应像我的成绩一样“光鲜亮丽”。然而张老师宛若妈妈一样拍拍我的肩膀说:“好好学习,有困难就和老师说。”那一刻,一股暖流涌上心头,住校生的自卑亦云淡风轻。

我初中毕业那年,张老师因为教学成果突出转至县城六中任教,与恩师自此分别,心情十分低落。我暗下决心要学好英语,将来也像张老师那样教书育人,故而在读高中的三年里,我每天都按照张老师教导的预习、学习、复习、提高“四步学习法”钻研文化课,成绩一直比较稳定。

三年之后,我如愿考上了外语系英语专业,开始享受象牙塔里的美好时光,但是对于恩师的思念始终萦绕心怀。那时通讯方式尚不便捷,为了表达思念之情,我在每年元旦前夕,都会写一张贺卡寄到县城第六中学。我不知道桃李满天下的张老师能否收到贺卡,还记不记得我这位默默无闻的学生,但我唯有如此方能寄托感念之情。大学毕业工作数年后,我仍未和张老师取得联系,贺卡年年寄,音讯岁岁无,但我仍不死心。

二十年后的一个大年初六下午,我在县城车站候车时,看到一位女士颇为眼熟,生怕错过任何线索的我上前试探着问:“请问您是张淑芳老师吗?”对方讶异片刻之后开始点头。我喜出望外地“自报家门”后仍怕对方无法想起,于是又把三爷爷和他的理发店也给搬了出来。张老师听后激动地说:“我收到过你的贺卡,也给你回过信,可能是因为期间地址变换导致通信出现了问题。”二十年后再度相见,师生均已变了容颜,但那份素朴的情谊丝毫没减,我们聊了很多关于工作和生活的话题,亲切之情犹如当年。

分别时,我们互留了电话号码再续师生情缘。上车后,我抹掉尚未滴落的清泪,朝窗外正在向我挥手、业已不再年轻的张老师笑了起来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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